清晨時分我就被叫了起來，承歡樓的後門口停了一輛簡單的馬車，娘親早已經將銀兩和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。

離開的有我和襲水，還有一個叫做江笙的陌生男子，不過江笙不會說話。

起先的時候我和襲水並不知道江笙不會說話，以為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車夫，可是他一路上的老道和警惕都不得不讓我和襲水對他刮目相看。

襲水是個一刻也閑不住的人，我有些不習慣馬車的顛簸，懶懶的倚在車子裏不想說話，襲水只好跑到馬車外同趕車的笙江說話，江笙自然沒有回答，只是揮著手做了許多手勢，這時我們才知道，原來江笙是啞巴。

江笙也不知在哪裏弄來了度牒，按照事先想好的話，我們謊稱是戰前回娘家省親的人家，我是夫人，襲水是丫頭，江笙是我們的車夫，誰想我回娘家後病了許久，如今聽說戰亂，擔心家中的夫君，便急著趕回去。本來我一副怏怏的樣子，所以這麽一說便很容易的過了關口，這樣我們一直到了羊平。

羊平是鹽州北邊的一個小縣，江笙特意選了走這樣一個小縣城，第一是為了避開戰爭，第二自然是不引人註目，盡管我們並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，但是能不引起懷疑自然是最好的。

整個羊平只能用荒涼二字形容，羊平縣只有橫豎兩條大街，幾乎是一眼就望到了頭，竟然一個人也沒有。路旁破敗的屋宇幾乎搖搖欲墜，四處是損壞的物什，仿佛遭到了洗劫似地。

“這裏發生了什麽？戰爭應該沒有蔓延到這裏啊。”我下了馬車，望著空蕩蕩的街道不解的問道。

江笙蹙著眉望著四周，眼神裏帶著警惕，四下裏依舊靜悄悄的，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和馬車行駛的聲音傳出很遠。

“唉，前面有一個酒家。”襲水踮著腳望了許久，突然回頭說道。

“去看看。”我也看到了襲水說的酒家，難得的是那間樓子竟然還有裊裊的炊煙升起，掛在門口的布帆隨風飄舞著，門口搭了個棚子，擺了不少桌椅。

江笙在後面趕著馬車，我和襲水往前走去，剛走到酒家外，就有一個三十幾歲的女子笑吟吟的走了出來，手裏提了一壺茶，笑道，“幾位客官要吃點什麽？”

襲水一見有人，立刻捶著腰坐了下來，“老板娘，給我們隨便炒幾個菜吧。”

老板娘笑著沖屋子裏喊了一聲，“玄子，好酒好菜。”

“哎。”屋子裏一個男子應了一聲。

“幾位是打哪裏過來的？”老板娘一邊為我們倒著茶，一邊問道。

“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回長安娘家省親，這不是兩國交戰麽，我家小姐擔心家裏的姑爺，所以趕著回去呢。”襲水一邊喝著茶，一邊笑著說道。

“哦，再往前走可就不安生了。”老板娘笑著說道。

“對了，請問這裏發生了什麽事？為什麽我們一路走來都沒有見到有人家？”我怕說多了圓不了場，立即問道。

老板娘的臉色變了變，放下茶壺道，“鹽州戰亂，這裏的漢子都被征去打仗了，只剩下一些女人和老人孩子，因為這裏不時有山賊叨擾，他們白日裏都躲在山裏，晚上才回來哩。”

我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，又道，“你們在這裏做生意不怕遇到山賊麽？”

老板娘不自然的笑了笑，“我家漢子雖然腿腳不方便，不過有個哥哥也做了山賊，他們平日裏不會搶我們，所以你們也不用擔心，天色也黑了，你們今晚只管住在這裏好了。”

這時江笙已經將馬拴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走了過來，老板娘打量了江笙一眼，又提起茶壺替他倒了杯茶，“三位先歇息會，我進屋裏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。”

老板娘走進屋後，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江笙突然臉色一變，伸手在茶杯了沾了些水，在桌上寫道，“老板娘有問題，小心。”

我和襲水對視了一眼，襲水不明所以的望著我，我卻突然慌了起來，剛剛就覺得有些不對勁，這時江笙一提醒，我也發現了，首先是這裏擺的桌椅，連屋外都擺了這麽多，說明這裏吃飯的人並不少，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，屋子裏卻早已經燃起了炊煙，既然這裏白日裏都沒有人，他們生火做什麽生意？

我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，只好望著江笙。只見他指了指杯裏的茶，端起杯子將茶水潑到了桌底下，我立即學著他的樣子也將茶水倒到了桌下，襲水卻臉色不好的望著我們，方才她已經喝了杯裏的茶。

我安慰的拍了拍襲水的手背，盡管這個老板娘撒了謊，但是也不能肯定她對我們存了壞心，我們只是小心使得萬年船罷了。

屋子裏靜悄悄的，一點聲息也沒有，襲水揉了揉額頭，突然低聲道，“小樓，我有點頭暈。”

我和江笙俱是臉色一變，真是怕什麽來什麽。江笙突然指了指屋裏，又指了指自己的頭。見我依舊不明所以的看著他，他突然做了個吃東西的手勢，又做了個頭暈的樣子。

我終於明白他要說什麽了，於是沖著裏屋喊道，“老板娘，我們行了許久的路，疲乏的緊，你快些上菜吧，我們都累極了，想早些休息。”

老板娘應聲走了出來，見襲水有些體力不支的伏在桌子上，又看了我和江笙一眼，眼神變了變，立刻又笑著為我們倒了兩杯茶水，“就快了就快了，三位先喝點茶。”

我端起茶杯裝作要喝的樣子，見她望著我，便道，“你還不去催催。”

“哎哎。”老板娘應著走了進去。

這時我們也能肯定老板娘果然是在茶水裏下了藥，只是我們處在被動裏，不知道他們的目的，也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。

江笙又沾了些水在桌上寫道，“你們先往東走，我隨後就到。”

我擔憂的望著他，他卻笑了笑，又在桌上寫道，“放心。”

我又看了他許久，才轉向襲水，“你能走麽？”

襲水點了點頭，轉向江笙道，“我們等你來了一起走。”

江笙的臉色紅了紅，點了點頭，突然從靴子裏抽出了一只短匕往屋裏走去，我趕緊扶起襲水往東邊跑去。

屋子裏隱約傳出椅子倒地的聲音，襲水的臉色有些蒼白，一邊吃力的跑一邊問道，“小樓，江笙不會有危險吧？”

我搖了搖頭，腳下沒有絲毫停歇，“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為他的累贅。”

跑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，我們終於出了羊平縣，再往前走，進了樹林，只怕江笙就找不到我們了，襲水這時也差不多沒了氣力，整個人軟軟的靠在我的身上，好在只是普通的迷藥。

我扶著襲水在草地上坐下，心裏又擔心起江笙來，酒家裏不知道人多不，江笙能不能打贏也是個問題，我越想越焦急，突然又懊惱自己聽他的話帶著襲水逃跑了。

“小樓，江笙怎麽還沒追上來？”襲水倚著身後的樹問道。

我盡量讓自己不太慌亂，“也許他在別處找我們呢，別擔心，你在這裏休息一會兒，我去前面看看有沒有水，你喝點水沖散一下藥效。”

“恩。”襲水低低的應了一聲。

這時天色已經隱約有些黑了，如果江笙再不追上來，夜裏我們就只能在樹林裏露宿了，我這樣想著往前走著。

然而走了許久也沒有看到溪水，我又不敢走遠，正打算回襲水那裏，樹林盡頭卻突然有一群騎著馬的人往這個方向奔來，我還來不及反應，那些人顯然也發現了我，吹著口哨，催促著馬兒向我趕來。

為首的那人手裏提著一柄彎刀，雖然馬兒揚起的灰塵讓我看不太真切，但是那些人顯然大都拿著兵器，還有不少人馬上載了許多東西。

那些人吆喝著向我跑來，我可不以為他們是過來同我打招呼的，立刻就往回跑了起來，剛跑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不遠處了襲水，心思一動轉身繞過了襲水在的那個地方往羊平縣跑去。

如果我猜的沒錯，這些人應該就是老板娘口中的山賊了，而且他們明顯是要去羊平縣的，看來老板娘並沒有完全騙我們。他們人多，且騎著馬，我自然是跑不掉的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他們繞過襲水，不讓襲水也落到他們手裏。

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，我不能選馬兒走不過去的地方，萬一他們的馬過不去又繞原路回羊平，襲水勢必要被他們發現的，我選了樹木稀少的地方跑，那些馬兒自然只會是越來越近。

我覺得我從來沒有跑的這樣快過，身後馬匹揚起的泥土幾乎飛濺到了我的身上，那些人似乎故意不追上我，一直等我跑出了樹林，身後才有一只手將我掠到了馬上，我被橫放在鞍上，隨著馬匹的奔跑被顛得差不多要吐了出來，心裏卻松了口氣，至少襲水是安全了。

37.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-第三十七章 身陷險境人心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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